我从1992年离休至今已经整整三十载了。同时,与几届海淀区老干局领导班子的成员,及中青年干部们直接或间接打交道也有30年了。其间发生了数不清的乐事、趣事、美事,尽管微不足道,却是我的真实经历,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慢慢淡化,这些记忆反而像坚硬的礁石,越是海浪反复拍击冲刷,轮廓反而越是清晰。值此耄耋上寿之际,捡几件刻骨铭心的“小微事”写出来,无惧水平有限,只要发自真实感受,便会内心宁静了。
装电话
1992年5月,区文化文物局为我开完离休欢送会后,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工作几十年的群众文化工作岗位。很快便应好友约请,去为当时雨后春笋般建立起的小公司当了不用坐班的会计,时间自由,还有些“外快收入”,多么美哉。会计工作对于我来讲并不陌生,因为五十年代在书店时,我曾经当过主管会计。同时,区“老干局文化活动中心”邀请我加入“长青艺术团”舞蹈队,并委任我为男队队长,曾经辅导过群众舞蹈活动的我,由幕后转到台前就又可以大显身手了。如此两全其美,真是不亦乐乎!后来我又被聘为“关工委”(海淀区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)成员,参与“大手拉小手,一起跟党走”的不定期活动。乐陶陶的我进入了风光明媚万物争荣的“第二个春天”。
但,万万想不到的是,老伴于1995年一病不起,高烧持久不退。送到急诊室就医后被查出有胸腔积液,再后来从积液中发现有癌细胞,最终经专科医院确诊为“肺小细胞癌变”。我们全家霎时有如晴天霹雳,一下子就懵了。从此,我开始东奔西走求医问药,老干部局的活动也顾不上了,前后应聘六个公司的会计工作也只留下一家。那时最困难的是,没有条件和门路安装电话,无法与医院等有关部门及时沟通联系。活动中心冯俊杰主任得知情况后,匆匆赶到我家,手里拿着一份1995年老干部局编印的新春挂历,这份挂历是每年元旦区老干局专门为全区老干部印发的新春礼物。我们一起拿着挂历直奔离家不远的28局电话局,陈述了我的特殊困难,竟然获批“特事特办”,第二天下午电话就顺利装好。我拿起话筒,拨通的第一个电话就是给冯主任,与她通话时我激动得除了感谢不知道说什么好,病中的老伴接过电话哽咽地说:“冯主任,谢谢你!”
又跳了
老伴的病,用中药、西药加气功三管齐下,开始病势比较稳定,这期间除了必要的演出活动需要我出场外,我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做家务和照顾病人。1996年4月,老伴病情突然急转直下,她大口大口喘着气,急诊室医生不停地全力抢救,但最终回天无望,于5月16日撒手而去。老干部局得知情况后,张文啟及刘惠青两位局长在第一时间代表老干局到我家表示慰问,舞蹈队教练王万德老师等接连来看望我,临走时一再讲“时间是治疗伤痛的一副良药”,舞蹈队的队友们纷纷给我打来电话,有的到家里来,希望我向前看,打起精神来,大家等着我上新节目呢。美好的愿望,真挚的话语,以不同方式帮我排解着忧伤和悲恸。我眼里噙着泪花,但这已不是悲痛的,而是感激的泪水。许久以后,我又开始跳起来了……
喜相迎
老伴走了以后,我是“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”,除了每周两次舞队活动和每月一次集藏活动外,图书室是我常去的地方。我先后与多位图书管理员打过交道,她们对我非常理解和支持,帮我收集报刊资料。初世俊副局长说:“活动中心已经成了老尹的家了”。不过,他对我不修边幅邋里邋遢颇有微词,希望我注意形象,抓紧时间找个新对象。不久,歌队朱云队长热心牵线,介绍一位曾在部队“战斗文工团”唱歌剧的川妹子与我见面。川妹子的名字叫孙成秀,比我小两岁。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沟通,我与孙成秀女士彼此相识相爱,正是“千里姻缘一线牵,爱情之神悄悄来”!在双方儿女们支持与婚前公证的基础上,我们水到渠成,于1998年6月领证结婚,当天下午我俩乘火车到她的家乡四川拜见她的兄弟手足,我受到了娘家人的欢迎和热情接待。回京后,我给舞队王老师和队员们送去专门从四川带回来的喜糖,此时大家才知道我又当上了一回“新郎官”。不料,初局质问我为什么无声无息保守保密,我说:“我这是再婚”。他立即反驳说:“再婚也是婚!”说罢,立马派车把新娘接来,队员们为新娘献上鲜花,并纷纷祝福我俩永远当一对相依相偎的“老鸳鸯”,众人欢笑声中,大家集体合影留念——一场不是婚礼的婚礼,令我的新老伴非常感动,久久不能忘却。
一双鞋
1999年10月1日,新中国五十华诞,举国上下欢欣鼓舞迎佳节。海淀区的老干部们更是纷纷拿出自己的书法、绘画、摄影作品,及音乐、舞蹈、戏曲表演等高质量的文艺节目向伟大祖国献厚礼。“长青艺术团”歌队、舞队、朗诵、服装、京剧等队全力以赴,精心组织排练,加上从基层挑选上来的几个有特色的节目齐聚一堂,在皇苑大酒店对面的国家行政学院大礼堂举办了一场“海淀区老干部庆祝建国五十周年文艺大会”。那些日子,我除了积极排练一组新的舞蹈节目外,还要和歌队金老师担任节目主持人。由于我从来没有主持过节目,所以心里没底,当时在场的崔明姬局长和活动中心张玲主任信心满满地表示:“尹老能行,您是最佳人选!”我与金老师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对词和练习,终于在最后彩排时顺利过关。不过,导演和领导对我的鞋子不太满意,问我,“还有新鞋吗?”我老实地回答:“这已经是不错的新鞋了。”领导当即问我穿多少码?我说:“38”。第二天,正式彩排前,一双漂亮的月白色羊皮鞋赫然交到我手上,换上新鞋后我原地转了两圈,鞋子非常合脚,走起路来既舒服又美观,与我的演出服装浑然一体非常匹配。高兴得我像个小孩似的左看看右看看,一会儿摸摸,一会儿闻闻。周围的人看在眼里笑在脸上,说:“尹老,别臭美啦,这双鞋留您作纪念吧”!
20多年过去了,这双颇有纪念意义的皮鞋,大多时候躺在鞋盒里,偶尔在特殊场合出来亮亮相,它已成了一件珍贵的集藏品。
七仙女
为了适应形势和任务需要,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,老干部局陆续调进多位女大学生,她们青春靓丽、热情满怀、文静娴雅、诚恳待人,颇受老干部们的称赞。我把她们美誉为“七仙女”,虽然来来去去远不止七个人。每逢老干局在活动中心四楼组织报告会、交流会、联欢会等大型活动时,都可以看到仙女们朴素着装典雅大方,在进门处一字排开,有的管签到,有的发材料,有的递茶水,有的领座位等,个个盈盈含笑,竭诚为老同志们全方位服务。直到活动结束,她们再与局、科领导一起目送老同志们平安地走出大门挥手道别。此举已成为老干局多年的惯例,也是一道独特亮丽的风景线。
我和“仙女们”还有着不同一般的“师生”关系。从我被聘为《海淀老干部》刊物首届“通讯员”以来,我便弃舞从文在稿纸上尽情地“码”字了。可惜我文化底子薄,常发生词不达意、错别字连篇、甚至标点也不准确等问题,非常需要得到辅助和帮助。而有相当文化水平的仙女们恰是极好的辅导资源,我要充分利用一切机会和可能请她们能者为师,为我的拙作加工斧正,我的诚意先后得到“七仙女”老师们的热情帮助,收获颇大。《海淀老干部》从2004年7月创刊伊始,至今已发行二百多期了,其中发表了我的习作108篇,这里面就有不少文章是仙女们付出了辛苦的劳动所得——老师们动手动脑来改稿,我用“谢谢”“谢谢”来回报——她们是我心目中的美女老师。尽管她们现在有的已经退休,有的调出,不过又有新的老师补充进来。人员的更迭在变,不变的是每一位七仙女的成员都有一颗为老干部服务的初心。
迎客来
逢年过节特别是重大节日的来临,老干部局上上下下都纷纷到基层或老干部家庭去慰问、送关怀,我也有幸得到此项殊荣,得到领导来家里慰问的机会。我心里真的是暖呼呼的,老伴更是乐滋滋的。只要领导来我家,不论职务高低、年龄大小,我们一律热情迎送,一定送到电梯口,这是老北京的礼节之一——送客送到大门口。
当然,也有非节假日的特例。2011年11月的某一天,我八十岁生日到来之际,忽然有人叫门,待开门一看,竟是已经从老干局退下来的张文啟局长,他以个人名义前来祝福我寿比南山不老松,越活越年轻,而且送我一套精美茶具,并说不成敬意小意思。我说:“你的小意思够意思!”他的直性豪情令我感动。
梁彩萍副局长三次光顾我家,对我的集藏品很欣赏,她的大儿子也是搞文化文物工作的,很想来我这儿参观,为此,梁局特征求我的意见,我开玩笑说:“欢迎指导,不收门票。”在一个周日的早上,她们母子二人带着大包小包喜盈盈地进了我家,我好生奇怪,打开包装袋一看,竟然是面条、黄酱、五花肉以及豆芽、黄瓜、青豆、小萝卜等,食材摆了满满一桌子。原来梁局是有备而来,她要亲自掌灶做一顿地道的“老北京炸酱面”。她二话不说,系上围裙,挽起袖子,立即开工,还不准让我的老伴插手,居然反客为主了。她忙了一个上午,我们所有人美美地、欢欢喜喜地吃上了一顿香喷喷的炸酱面,再配上各色各样的面码和糖蒜,清香四溢、美味扑鼻,大家津津有“家”有味地吃着、笑着、聊着……
世间一切都是遇见。但这一切都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遇见。
(作者系区文旅局离休干部)